上週四,我丈夫陪同張先生去開condo會議〈關於什麼是condo,請參閱部落格文章「什麼是三間半?」〉,簡單說,condo會議就是台灣的大樓住戶會議,住戶們一塊討論居住的大樓管理費該如何花,大樓主體外觀哪些要維修等等。張先生是我好友詩晴的老公,因為他不會講法文,我丈夫是去當翻譯〈在魁北克,許多condo會議都以法文進行,因為一個大樓可能有六戶到九戶居民,只要住戶裡有這裡當地人,不論人數多寡,都得以法文進行,這也是為何我丈夫得當張先生的翻譯。因此法文不夠好的朋友,移民魁北克還是考慮居住有電梯的大廈、雙拼的房子、或獨棟房子,因為這些都不用開煩人的住戶會議。〉

    會議進行將近兩個鐘頭,我老公回家後,告訴我當時的情形。

那天會議,有一位住戶〈他是位退休律師,以下簡稱「律師住戶」〉被褫奪投票權,因為他在頂樓加裝天窗,導致整棟大樓的屋頂逐漸出現漏水的跡象,於是大樓住戶請工人去修天窗,這位律師住戶很不爽地放話:「誰敢碰我的天窗,我就告他!」其餘住戶〈除了張先生外〉認為律師住戶先未經大家同意,擅自加裝天窗,破壞整個屋頂結構,已經夠令人不爽了!眾人已不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只想用共同經費修理屋頂,居然惹來律師住戶要狀告他們,於是他們心一橫,決定一不做,二不休,聯手控告律師住戶,要他支付全數修屋頂費用〈約加幣三萬多元〉,外加訴訟過程中所有的律師費 ,全數約五六萬加幣。

律師住戶當然不會乖乖被欺負,他也反過來控告這些住戶,呈現互告狀態。而因為律師住戶被整棟condo控告,其餘住戶擔心有利益衝突問題,因此在住戶會議中,律師住戶被褫奪投票權:關於condo的一切,他都無權發表意見或參與決策過程,直到法庭有了判決為止。

以上這些來龍去脈,只是當天會議重頭戲上演前的「前情提要」。

    會議開始,是一來一往的爭執,隨著眾人不滿情緒激昂為團團的怒火後,互相指控漸漸變成你來我往的互罵、詛咒和叫囂。其中一位退休老頭對律師住戶表現出極端的不滿,原先的團體戰轉成這兩個老頭的單挑戰……他們越罵越激烈,到這種程度,已不大需要我丈夫翻譯,是人都看得懂他們在吵架了!我丈夫偷偷和張先生說:「他們現在連法文的三字經都出來了!」張先生當然也就在旁,顯出中立狀態。沒想到,東西文化差異太大了!亞洲人覺得中立,應該會被吵架的當事雙方視為一種善意和厚道,可惜熱情的法國人,並不如是想!他們覺得中立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僥倖心態,於是退休老頭一股火沒處發,連帶對張先生大罵:「你這種中立態度,簡直就是被律師住戶洗腦了!你這沒用的傢伙!」〈當時這幾句話是法文,以上翻譯成中文。〉張先生被罵得很不是滋味,也覺得這退休老頭人品太差,更覺得這些自認有高檔文化的法國人,都是些偽君子,表面上說是為了condo好,其實各懷鬼胎,大家都想從律師老頭身上多卡點油,如此便有多點經費把屋頂修得美輪美奐。這令我遙想起,滿清末年,列強侵略中國,不論英法聯軍、八國聯軍等等,大概都是用同樣的心態和手法,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正當張先生低頭和我丈夫抱怨他被罵得很冤枉時,「碰」的ㄧ聲,律師老頭翻桌了!沒錯!在號稱先進國家的加拿大、這位號稱有教育水準的「律師」,把圖書館會議室的桌子給推翻了!大概律師老頭氣不過大家〈扣掉張先生以外〉對他的圍剿,他又直接衝向退休老頭,把他壓在地上,狠狠打了幾拳,退休老頭當然回擊了!兩人扭打成一團,旁邊的女住戶也沒人趕上前拉開,張先生和我丈夫更不會多管閒事,畢竟剛剛會議上的「不表態」,都被視為矯情,如果此時兩張東方臉孔出來勸架,也許還會被誤會打架的是我丈夫和張先生呢!就這樣打了十幾分鐘,旁邊的住戶始終在圍觀。

後來圖書館的警衛過來勸架,鬧劇才落幕。

    或許這兩位老頭,只是以某種形式展現「法國人的熱情」吧?從前,我總以為法國人很熱情、浪漫,這應該是很正面的特質,然而我居住魁北克一陣子之後,我漸漸明瞭,熱情也得有分寸!失了分寸的熱情,會令人覺得沒家教、沒禮貌!就像我第一次感受法國人的熱情,居然是車陣中的喇叭聲,魁北克人開車比台灣人猛多了!稍微反應慢一點,喇叭聲此起彼落,尤其上班和下班的尖峰時刻,喇叭聲都能譜成一首交響樂了!猶記得,那天我在車陣中,被叭得不耐煩,和副駕駛座上、剛從加州來我家住的好友,苦中作樂地說:「人在車陣中,豈能不被叭!」然後我故做仰天長啸的瀟灑狀,才稍稍安撫我朋友被四面八方的「眾叭聲」攻擊而產生的不安感。

開完會,在回家路上,張先生對我丈夫說:「這兩個六十幾歲的老頭,火氣還這麼大!都一把年紀,還在地上扭打,水平真夠低的!」就我丈夫回家對我轉述這件事情的口吻,他和張先生「英雄所見略同」,差別只是,我丈夫在這裡住久了,老外看多了,比較臨危不亂、見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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