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懷孕之前,我常和這裡的朋友外出,有一次,和一個香港朋友用完餐,在公車站等車,十月天的蒙特婁,溫度已經趨近攝氏零度,雖未開始下雪,但在冷風中候車一段時間,寒氣都能吹透骨子,寒遍五臟六腑。我朋友凍得受不了,大老遠看見公車來了,馬上招手,我立刻壓下他高舉的那隻手,說:「這裡等公車是不用揮手的,司機看到我們站在公車站牌,就會停,你這樣做,別人會發現我們是亞洲來的!不要洩漏真實身分比較好!」公車停妥後,我們上車,肩並肩地坐在一塊,我朋友又好笑、又好氣地問我:「欸,你以為你不揮手,人家就看不出妳是亞洲來的?」
我以顧問的口吻指導:「你阿呆喔?我們可以假裝我們是CBC〈Canadian-born -Chinese〉啊!」我朋友一聽,更是滿臉啼笑皆非的表情,他相當不以為然。這並不是在演007系列電影或色戒,並非諜對諜的問題,而是另有一番背後淵源。
我語重心長地和他說:「你不懂啦!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於是在他下站前,我在公車上和他洋洋灑灑地解釋我這麼做的理由。就我以及我朋友和Québécois〈什麼是Québécois?請參閱部落格文章「自由開放的國外?」〉相處的經驗,如果讓Québécois知道你是外地來的,他們的態度馬上轉為高傲,而且變得很難搞!
當我剛移居魁北克,我和丈夫有一回出門開車時,巧遇鄰居在除草、種花,我丈夫親切地向他介紹我,並且和他說明我剛來,主要以英文溝通,還正在學法文,還只會說一點法文而以。自此之後,這位鄰居每次看到我,不管我的程度還在法文基礎班,總是和我說法文,即使我已經用法文和他說:「Je ne comprends pas.」〈我聽不懂的意思〉,他還是繼續高談闊論地對我講法文,其實他是會說英文的,我想他應該不是特地要幫我訓練法文能力,而是一種「這裡是法國人的地盤,凡事請說法文的高傲、絕對態度!」當時,我覺得我丈夫真不該和他說我是剛來的外地人。
我一位就讀法文研究所、來蒙特婁大學當交換學生的朋友方怡,聽到我和鄰居的相處經驗,只幽幽地說:「如果你以為這樣就很糟糕的話,你應該去法國巴黎住看看,我當初在法國大學交換學生時,我和巴黎人說法文,他們就故意和我說英文;我和他們說英文,他們又故意和我說法文。」夠難搞吧!法國的民族性就是這麼高傲,而且是毫無理由和根基的驕傲……
但我想起我高中時,去英國劍橋遊學時,英國人也是高傲冷漠,但他們表面工夫好一點,不會做得這麼難看,而法國人就是這麼熱情地、忘我地、不在意他人感受地做得這麼難看,時隔多年,我竟這麼自然而然地、不經意地察覺到法國人和英國人之間的些微差異。我突然又發思古之幽情,想起民國初年那些文壇名人,如林徽音、徐志摩、張幼儀等等,他們不也曾在國外留學定居,想必我現今承受的,他們也曾承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