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莉思@Montreal

2023年4月5日蒙特婁上午就開始落下一場大冰雨〈freezing rain〉，早在當日清晨，氣象預報忙不迭從手機屏幕送出freezing rain alert〈凍雨警告〉。

住在西島的好友來電提醒：「看到氣象預報嗎？今天會有凍雨，你屋裡得準備一些乾糧、餅乾等等，還有準備野營的小瓦斯爐，停電時，廚房的電爐無法使用，至少還有小瓦斯爐可燒水、煮麵……」好友的話語悉數滑入我的耳廓內，我在腦海裡一一核對他列出的物資清單，家中全備齊了，瞬間鬆了一口氣！

幸運地，住在修女島的我們未受停電之苦，因為修女島大部分的電纜設備已全面地下化，不受外在天候影響。唯一的重大變化是5日當晚，孩子的小學公告6日停課，因為凍雨導致校園停電，就這樣師生們在復活節連假前就多了一天假期。

我試圖去電好友，詢問是否安然，從5日下午兩點直到深更半夜，電話始終斷線。我暗呼不妙！再看其他西島居民此起彼落地在微信群裡回報災情，哀鴻遍野，西島顯然被斷電襲擊。魁北克天寒地凍，停電時室內缺乏暖氣吹拂，一路降溫，夜半時分屋內逼近零度，有些人被凍得整夜無法入眠。沒有光源的日子，蠟燭、手電筒尚可解圍。沒有暖氣的熱度，冰天雪地的魁北克可是危機四伏，甚會奪人性命。

據新聞報導指出，估計魁北克省和安省至少約一百萬民眾受停電折磨。凍雨造成大樹的枝枒上凝結出大大小小的冰柱，成堆冰柱形成巨大的重量壓垮一眾樹枝與樹幹，它們或斜倒於電話亭上，把電話亭壓成侏儒。或重擊電纜設施，使其折腰翻轉，造成斷電。即使眼前災情慘重，這次的凍雨之災卻非魁省史上之最。遙想25年前，1998年1 月4日的魁省大冰災也是冰雨橫掃肆虐整個魁省，凍雨整整下了五天之久，當年許多災民在家無電可用，便齊聚在社區中心取暖，多年後的今日仍是大多數老蒙城人心中不可抹滅的災禍陰影。

6日一早我攜著簡易防災物資，驅車直奔西島探望好友。從高速公路下交流道後，停電造成紅綠燈失能，路上駕駛都得眼明手快地判斷出車輛通行的順序，有時遇到與自己判斷不一致的駕駛，彼此的座駕在路口中心差點產生肌膚之親，真是大膽刺激啊！

就這樣一路驚險通關，來到好友家與之寒暄一番，他託我外出替他買瓦斯爐專用的小瓦斯罐和其他生活物資。領命上路後，車行速度更加緩慢，原來西島的主要幹道如St-Jean 路和Hymus街因停電，每個大小路口都失去紅綠燈的指引，眾駕駛手忙腳亂地協調通行的順序，既燒腦又費神！我彷彿化身電競遊戲裡的車手，在畫面裡潛走、伏擊、滑行，只差沒有跳躍而已，生平從未這般身歷其境地感受電玩的臨場感。

跑了Walmart，瓦斯罐被一掃而空，眼尖的我發現架上尚存最後一罐，卻被另一名身手矯健的年輕男子捷足先登！無奈之下，只得重新振作，片刻不停留地前往Canadian tire尋找。偌大挑高的賣場裡，每一位店員都被洽詢的消費者團團包圍，店員就像同心圓的圓心，只怪我本事太弱，只能游移於外圈而無法跨內圈而入。大夥兒異口同聲，聲聲喚著：「瓦斯罐！」只聞店員如周星馳電影「功夫」裡的收租婆，使出獅吼功：「都─沒─有─了！」眾人一哄而散，趕緊朝出口撤退，轉戰下一商場。

想當年Covid-19擾亂世間，人們爭奪酒精、口罩等防疫物資，眼下凍雨襲擊，人們改搶瓦斯罐、木炭等取暖物資。此時此刻，我人生的陰影瞬間由頭頂一罩而下，整個身軀動彈不得！神魂瞬間穿越到幾年前Covid-19駕到人間時，我在魁北克超市遭逢的打擊，要什麼就沒有什麼，舉凡麵條、罐頭、餅乾、薯片、乳製品、冷凍食品等等，架上全被一掃而空！好不容易抓到幾樣能吃的食物，竟也能在結帳的排隊人潮裡迷失，迷失於世界的複雜怪奇，更迷惑起來：災劫之於人類，究竟為何物？

往返於數家不同賣場、超市後，皆無所獲。有些超市因為停電無法使用刷卡機，只接受現金付款。有些商店直接停止營業，畢竟黑漆漆的商場裡，員工難以上貨，消費者易跌跤產生意外糾紛。正當我想重新啟動導航，返回好友住處，網路卻在此時失去信號，又是停電惹的禍！我對西島的路線不熟，沒有導航，只能迷路了！我沉思一會兒，只能憑靠自身的方向感，努力依循高速公路的路徑重返好友住處。沒有網路導航，現代人迷惑如我的肯定不在少數。

唯一慶幸的是，我還是幫好友買足其他基本物資，總算不枉此行。返家途中，魁省的交通命脈、具有至高無上地位的香檳橋〈Pont Champlain〉因氣溫回升，原本凝結於橋頂上的冰塊開始融化，一塊塊往下墜，有些車子被冰柱砸中而產生交通意外，橋上每幾百公尺就有一輛警車在處理事故。此時橋面更像是大型停車場，因為車行不是緩慢，而是靜止不動。原本只需20分鐘的車程，硬生生被延展成兩小時，塞車真是最能耗盡精氣神的活動。

終於在離家後四小時，重返家園，剛踏入家門的瞬間，就憶起另一位每日需居家洗腎的西島朋友，不知這兩日停電，他該如何是好？但停電造成電話斷線，無法聯繫上他，唉！再擴大一想，這場停電不知奪去多少人的生存機會？頓感生命渺小，只能祈願人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