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陪父母親去林森北路附近吃飯,用過餐後,我推著坐在娃娃車裡的兩個孩子隨母親移動到停車塔的出口前,等待父親把車子從停車塔開出來接我們。
在等待之際,我看到路邊有位樸實無華的中年女性牽著機車站在路邊,向著路邊一家美容院張望,看她的動作,她不打算把機車停好,也不打算進到美容院,模樣古怪!
恰巧我和孩子站立的位置就是美容院前方的人行道,一時好奇,我下意識地回頭打量這家美容院,美容院外有一張像路邊攤麵店的小方桌,有位濃妝豔抹的女人坐在哪裡抽菸,穿著很短的熱褲,雖然腿不大細,但她也「應景地」穿了短褲。
然後我再往美容院裡頭看,這家美容院沒有玻璃落地窗,裡面強力放送的冷氣只用透明的塑膠布套將內部強力放送的冷氣圈豢住,是家裝潢簡陋的美容院,透明塑膠布套上貼著一張告示牌,寫著:「彩妝和髮型四百元」。
我想,這是家專門服務酒店小姐的美容院吧。平常人誰會天天需要特地化彩妝呢?還要天天做髮型?我瞄了一眼手機的時鐘,顯示著快要晚上九點,這時間不就正好是華燈初上,夜生活正要開始的時間點嗎?而且這裡是林森北路,裡面的小姐都是和外面抽菸的小姐一樣的打扮,應該裡面清一色都是酒店妹。
我回頭看一眼那位拉著機車龍頭的中年女性,她應該是在找人吧?
不對啊!找人的話,就直接把機車停妥,走進去找就好啦!為什麼只隔著遠遠的距離,不停地伸長脖子向內探勘呢?
鈴─鈴─鈴─鈴!
說時遲,那時快,我骨子裡的八卦探測器此時鈴聲大作。
我知道了!她不是來找人,她來認人的!
作家的直覺隱隱發功:她在認哪一位酒店妹和她丈夫有染!
這時候,美容院裡的彪形大漢氣勢凌人地走出來,對中年婦人叫囂:「小姐,你找人嗎?你到底在幹嘛?」
中年婦女客氣地說:「沒有,我來了解一點事情。」
彪形大漢看了我和兩個孩子一眼,順便也想趕我們,問:「你們又是在幹嘛的?」真是超沒禮貌!人行道是大家的耶,難道我不能站嗎?
此時我的老母出動了,我媽說:「我們在等車子啊!不行嗎?」彪形大漢這下吃鱉了,許是想:「這下糗了,怎麼回去和裡面的酒店小姐交代?面對一票老弱婦孺,居然沒一個趕得走的!」
我想是裡面的酒店小姐也認出這位中年婦女,知道這位婦女的想法,所以請裡面的圍事出來趕人。
我但願我看不懂這位中年婦女的行動企圖,我知道她的處境,但不知該如何使力幫她,我也不了解這位婦女的婚姻狀況,我更不是救苦救難觀世音……
彪形大漢無功而返,切切地回到美容院內,中年婦女似乎看清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是看清酒店妹的容貌或者看清她的婚姻狀態,她牽著龍頭,把機車掉頭,跨坐上機車,她離去時,沉靜有禮,隔著安全帽的面罩,我看見她隱隱的笑容,她對我和母親遙遙揮手,恬靜地道:「謝謝妳們!」
我震驚了!
中年婦女的反應讓我慚愧,或許她知道這裡是別人的地盤,我也知道這裡是何等的龍蛇虎雜,我們都在惡勢力面前低下了頭,正義無聲了。
我不知道她要謝謝我們什麼?我們其實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裡等候我父親的車子。或許我們站在那裡短暫的陪伴已經給她很大的安慰了吧?
我想她很沮喪吧!她該是抱著何等的絕望和勇氣,才來到這家美容院門口,也應該費了一些功夫和力氣才得知酒店妹的行蹤吧?
其實事發當晚,我就想漏夜寫出這篇文章,因為中年婦女引頸查探的失望難過神情、彪形大漢的目中無人、酒店妹的濃妝豔抹、我孩子臉上清純無辜的神態,每個人的狀態都讓我很有fu,這樣的台灣,讓人無力。
那一晚,當兩個孩子入睡後,我想念起那無聊到爆的加拿大,如果我兒子和媳婦在加拿大定居,我媳婦不會悲憤地到紅燈區去「堵人」。如果我女兒和女婿在加拿大定居,女兒不用心碎地站在美容院門口「認人」。
至少無聊的加拿大環境有種「純粹」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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